发信人: wells (墨酥),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胡说】潘金莲的汗巾儿（下）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Dec 19 23:53:59 2013, 美东)
金莲在她短暂的一生中，除了这次赌气失手外，始终坚持对白汗巾的热爱。西门庆死后
，家中诸事杂乱无章，金莲和敬济终于得手。如果说金莲和西门庆之间是宠物和恩主、
性受虐和性施虐的关系，那么她和敬济之间简直可以称得上有那么一些儿爱情了。他们
二人“或倚肩嘲笑，或并坐调情……或有人跟前不得说话，将心事写了，搓成纸条儿，
丢在地下，你有话传与我，我有话传与你。”这样的关系是她和西门庆之间绝对不可能
有的。写到这一段的时候，作者的笔触格外温柔。“一日，四月天气，潘金莲将自己袖
的一方银丝汗巾儿，裹着一个纱香袋儿，里面装一缕头发并些松柏儿，封得停当，要与
敬济。”这里面还有一首她写的《寄生草》：
“将奴这银丝帕，并香囊寄予他。当初接下青丝发。松柏儿要你常牵挂，泪珠儿滴写相
思话。夜深灯照的奴影儿孤，休负了夜深潜等荼蘼架。”
金莲不愧是九岁起就接受诗词弹唱教育的才女，这一首寄生草写得情真意切婉转自然，
末了点出约会地点荼蘼架，和前文中大闹葡萄架正形成有趣的对照。这一次大概是金莲
一生中罕有地主动送出一件心爱之物，而她选择的是银丝汗巾。可惜敬济绝不是可托之
人，二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不伦。论品位才情，敬济也比金莲差了一大截子。敬济回
金莲的是一首《水仙子》：
“紫竹白纱甚逍遥，绿口青蒲巧制成，金铰银钱十分妙。美人儿堪用着，遮炎天少把风
招。有人处常常袖着，无人处慢慢轻摇，休教那俗人见偷了。”
这里我不得不佩服作者的高才，敬济这首小词境界浅薄，全无巧心，最后“有人无人”
一句还透出敬济的猥琐——如果说金莲还在骗着自己谈一场纯情恋爱，敬济可是头脑清
醒的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偷情。
银丝汗巾比之白绫汗巾、白绉纱汗巾，又高档些。金莲手头总算宽裕些了。回到那个问
题：为什么金莲最爱白汗巾儿？有人说这代表了金莲心目中对纯洁的爱情还有一丝向往
。同学，醒醒！白色代表纯洁代表爱情，那是西方的事儿，跟潘金莲有何关系？老话讲
“要想俏，一身孝”，白色从来就是有点额外的风味的。
金莲爱白汗巾，还得从她的出身上找原因。她九岁进王招宣府，十五岁被转卖到张大户
家，其后虽然嫁了武大，对服饰依然有自己独到的品味。白汗巾，也许是她在有限的经
济能力下能够寻到的最佳配件。青天白日的，男人没死，她总不能每天穿身孝吧。从价
格上来看，其他的颜色都需要染色，白色应该是相对而言便宜一些的。从实用性上说，
白汗巾可以配任何颜色的服饰，百搭。
如果说李瓶儿一次买了三方颜色各异的汗巾是富贵中人的奢侈讲究，那么金莲选择白色
汗巾就是寒微女子的经济用心。这点用心是那么的隐秘而脆弱，被敬济那时的一句话道
破，就让金莲窘得信口胡说了。在高人一等的才情和低人一等的出身之间挣扎，有着最
娇美的外表却屈服于最不堪的欲望，这就是金莲的悲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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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urday, June 28, 2014
【胡说】潘金莲的汗巾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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