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aan (今晚吃醋，谁家借点螃蟹),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黄瓜的黄，西瓜的西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ue Jan 7 02:24:24 2014, 美东)
从前在东北，有个小朋友叫黄西，黄瓜的黄，西瓜的西。他是个很普通的孩子，成绩不
错，但是也不算顶尖，他和所有男孩子一样，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念头，不过都不算出奇
，因为他还是会听话地参加学校的劳动扫大街之类的，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他
的家庭也很普通，爸爸比较专横，会瞪着眼睛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情，但是在那个时
代的中国家长里也算普通，因为至少还会给他个“because I said so”之类的理由。
他考上了不错的大学，不过也只能算中等偏上。他的专业不冷也不热，大学毕业上了研
究生院，后来到美国来，跟很多留学生一样，刚开始收入不多英语也不好，买了辆二手
车，却没看明白车上贴的bumper stickers；想跟姑娘约会人家却说no means no，他的
冷幽默似乎也帮不了他多少。
好在他后来毕业了，工作了，绿了，兴兴头头地过日子，生孩子，遗憾的是虽然在美国
多年，他始终站在在种族和文化的边缘，对政治冷静到几乎漠然。他老婆也许是硕果仅
存地在大学里没好意思跟他说no的姑娘，也许是不远万里跟他从国内过来还没来得及说
No就成了他的家庭成员的姑娘，总之是个好姑娘。黄西和好姑娘成了家，生了个好孩子
。一切都好，就是孩子比较爱哭，新手爸妈有点手足无措，好姑娘压力太大，变得很唠
叨，于是黄西压力也很大，偶尔会觉得活得真没意思。孩子终于一天天长大，会跑会笑
会顶嘴，黄西却不能跟自己的老爹一样威风八面，入乡随俗地学着美国父母老师顺毛摸
，给儿子一些言不由衷的赞扬。当然不管他在家多少坚持和努力，儿子还是说起了一门
中英文混淆不清的语言，黄西终于忍无可忍，像自己专横的老爹那样瞪起眼睛，挥舞着
拳头说，不好好说英文，那就回家去。
这就是我从黄西的段子里提炼出来的一份履历，即没有多可歌可泣，也没有多滑稽可笑
。灌水起楼的各位，对这样一份履历大概不会陌生，至少，我自己和周围的朋友把生平
写一写，十有八九都是这么一份履历。我喜欢黄西的段子，就是因为这份普通的履历里
，居然有那么多笑点，而这些笑点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它们常常从我的生活里
一闪而过。有人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传奇，黄西的段子却让我觉得，每个人的人生
，哪怕平凡如我，用豆瓣上文艺青年的话说“庸俗得让人不知所措”的人生，也可以是
一场笑声不断的脱口秀。
黄西红起来以后很多人都说他装丑弄乖，靠出华人的丑来取悦洋大人。这个罪名比较严
重，黄西自己也没有急着辩解，倒是身为粉丝我有点看不下去。其实罪名的后半部分是
成立的，他是个说脱口秀的，有点像单口相声吧，取悦观众是他的职责。他还红了起来
，不取悦怎么可能红。我喜爱的另一位相声演员马三立先生说，解放前说相声的苦啊，
怕得罪人不敢讲别人的笑话，只好自己埋汰自己。其实他老人家话没说完，哪个时代的
演艺界人士敢随便得罪人呢。而作为观众，谁愿意不小心对号入座就发现台上那位讽刺
的居然是买票进场自己呢。
我比较不同意的是前半部分。要说黄西丑化华人形象，我觉得真是有点高估了华人的形
象。黄西五官不丑，只是普通而已。他的身高我不知道，不过在台上站有站相，采访的
时候坐有坐像，言语十分得体。他的西装或许不是阿玛尼，但是整洁挺括；他有时候上
台不打领带，可是衣领洁白，而且打领带的时候比我认识的任何北美华人都多，都要饱
满；他懂得用眼神交流，他笑起来有点小小的得意但是不张狂，他的头发理得整整齐齐
干干净净；他有口音，可是吐字清晰，语法正确无误。除非北美华人形象的平均水平是
黄小明和章子怡，黄西的形象绝对不止及格而已。同样是引人发笑讨生活，他没有像小
沈阳那样穿红棉裤涂胭脂，也没有捏着嗓子唱二人转。在台上他不过是一个本色的自己
，讲一个又一个关于自己的笑话：在一个移民国家里，一个普通的，不起眼的，样样都
是平均数的第一代移民的笑话。
所以黄西不丑不怪，他不过是比较平凡。林语堂说中国人天生幽默，因为“幽默家常常
为失败论者，乐于追述自己之失败与困难，而中国人常为神志清楚，性情冷静之失败论
者。”张爱玲也说中国人幽默的特征是“那种满脸油汗的笑”。按照这样的说法，黄西
的幽默是很中国的，也是很中年的，因为其中有很多世故，非人到中年不能体会。据说
比较高级的幽默是笑中带泪，可是我宁可欣赏黄西的笑话，有时狼狈，有时讽刺，有时
气急败坏，有时还破罐子破摔，可是没有多悲伤，也没有多少伤时骂世，他懒得骂，反
正他所有段子的主语都是“我”，谱成曲，就是首“凡人歌。”作为观众，那些当初看
来天大的事情，让自己紧张，愤愤不平，甚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的人和事，透过黄西的
段子过后再看，竟然是那么的喜感。既然看到了喜感，就知道自己终于老到可以坦然面
对当初的幼稚冲动了，有惆怅也有宽慰。
写了这么多，新年了，借首歌祝所有朋友新年快乐。不管你喜不喜欢黄西，不管你生活
是不是一张茶几，只要有机会，能笑就笑个痛快吧。
http://www.youtube.com/watch?v=mfQel3jxK-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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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xiaan 於 Jan 7 02:25:02 2014 修改本文·[FROM: 66.]
※ 来源:·WWW 未名空间站 海外: mitbbs.com 中国: mitbbs.cn·[FROM: 66.]
Sunday, June 29, 2014
黄瓜的黄，西瓜的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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