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wanner (莞尔一笑), 信区: LeisureTime
标 题: 我的灵魂在黑夜里跳舞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Sat Feb 15 21:11:08 2014, 美东)
我一直以来就喜欢写作，可是后来，我却怯写作，拿起笔，却不知从何下笔，我才发觉
文字的无力惨白，它似乎永远也表达不出一个人内心的喜与乐，它永远也表达不出那种
心寂，心痛的感觉，经常是还未下笔，我却已泪流成河，毫无办法。我想我笔扽，惨淡
的文字，要和音乐联合起来，才能表达我万分之一的感觉。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早上起来，煮了2个鸡蛋，吃完后坐在阳台上，沐在暖暖的阳光
里，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不禁恍惚。
《我的奶奶》
奶奶姓曹，名玉姑，在家排老三，人家又称她为“三姑”。她是一个天底下最普通的老
太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笑起来无声缺牙。可是，她却是我心中的那片杖，承载了
我所有零散的记忆，我整个从童年到青年的回忆。
娘走的那年，我三岁。出殡那天，爹请来了全村的人，家里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没有这
么热闹，我兴奋的跑来跑去，全然不管旁人怜悯的目光。是奶奶前我到房间，给我洗吧
脸，轻轻地搂着我，慢慢的拍着我，让我睡着了。
半年后，阿姨进门，一年后，弟弟出生了。爹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记忆中，只剩奶
奶，奶奶背着弟弟，带着我，灶前灶后的忙 着。6岁那年，记着奶奶对我说的“书中自
有黄金在”，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上学，喜欢考试后，同龄小孩羡慕的目光。
初中毕业那年，阿姨和爹商量着，准备让我退学，和村里的姐妹们一起去南方打工，那
天在饭桌上，爹对我说出那个决定后，我嚎嚎大哭，那时的我，不知道这是个多大的转
折，只是心里有太多的不愿意，万分的委屈。那天的奶奶反常的盛碗饭，扒拉一半回锅
里，放下筷子，怔怔地看着阿姨，阿姨怏怏地下桌了，爹叹了口气，坐在门槛上抽旱烟
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到最后，只剩下我抽泣的声音。第二天，奶奶去了
二叔家，回来告诉我，以后二叔每年负担我50块钱的书钱。奶奶叹了口气，说:“闺女
，奶奶没用，你再去求求你爹吧。”那个暑假，每天傍晚，爹回家后，我都会给爹递上
一杯水，啥也不说，就回灶上帮奶奶做饭。天怜我也，暑假过后，我如愿背上书包去了
县里的高中。
我能不用功吗？别人都是认真念书，只有我是拼命念，我知道，只要我不好，我只能退
回家去南方打工。三年的苦读，换来了北方的一所名校的录取通知书。那个暑假，是我
记忆里最开心的暑假，北方名校的光环照耀着我，我不用下地干活，每天陪着奶奶做做
饭，逗逗乐，每当我不开心时，奶奶都会说：“多大的事呀，瞧把我闺女急的。”是呀
，多大的事呀。祖孙俩会笑成一团。
4年大学生活如白驹过隙，一晃就过。大学毕业后，怀着对未来有美好的设想，对未知
的高级世界有憧憬的，我选择了出国留学. 还记得出国前笑着对奶奶说：“我想要成为
一个奶奶引以为自豪的人，然后在海边买一栋很大很大的房子，每天可以和奶奶在沙滩
上散步。”现在的我不再企望拥有无上荣耀，充实得过好每一天，偶尔能想起曾经的梦
想，也是一种幸福。
现在想想，出国留学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那个时候的我，看不懂奶奶眼里流转
的悲哀，心里充满了对异国他乡的憧憬，或许，我已看懂，却假装看不懂，我自私地带
着奶奶的牵挂，头也不回得走了。国外的生活远远没有我想像中的玄丽多彩，每当我孤
独无助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奶奶的话“多大的事呀，瞧把我闺女急的。”是呀，多大的
事呀。擦把脸，我又继续。
那天收到二姑的电话，奶奶病重，原来奶奶肾一直有问题，可是她害怕花钱，一直自己
撑着不说。直到那天晕倒在厕所里，才被人发现，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必须要做肾
移植。我请了假，就飞回去了，在10几个小时的飞程里，我一直在流泪，没有办法止住
。我恨我自己这些年来，自私的以学业为重，从来没有回去看过奶奶一次。
当我第一眼看到躺在病床上瘦小的奶奶，我泪如雨下，奶奶却笑着对我说：闺女，你来
了，真好。仿佛我从未离开过。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以医院为家。。。。。。可是老天
爷这次没听到，或许因为太迟了，而假装听不到我的祷告？我眼怔怔地看着奶奶一天一
天的弱下去，到后来连水都咽不下，当医生摇着头，不顾我的祈求，让我们把奶奶接回
家。我知道离别的时刻到了。
躺在那张床上，奶奶真小呀，我搂着奶奶就像我小时候，她经常搂着我一样，我轻轻地
给她唱她常哄我睡觉的歌：“小燕子，穿花衣。。。”，一遍又一遍。12点钟一过，算
好时辰的二姑过来说：“娘，可以上路了。”我紧紧地搂住奶奶，毫无办法地听着怀里
的鼾声于弱变无，欲哭无泪。帮奶奶更衣时，在奶奶的裤子上发现了一团血屎，我终于
把出医院以来的悲痛释放出来，大声痛哭，后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忘了我为啥而哭了
。在我们那儿的风俗，先人过世后，如果能在裤子上留下些东西，就能庇护后人。奶奶
已经好几天没进食了，临到最后，她还是拼其全力，要尽她所能来保护我。没等奶奶下
葬，在奶奶灵位前磕了3个响头，我就离开了家，实在是受不了，黄土掩盖棺材的声音。
回程的飞机上，沉睡了10几个小时，一路无梦。
那个冬天，boston的雪真厚呀，我的TA被取消了，我在餐馆找了份busgirl的活，不用
和客人说话，每天就是穿梭在大堂里，收桌子，摆刀叉，上茶上水。我很喜欢这份活，
累极了，晚上回家倒头就睡。那个感恩节的夜晚，屋里漆黑冰冷，我倒在地毯上，听着
窗外风夹杂着雪飘的声音，车轮碾过碎冰的声音，还有好像是远处传来的我抽泣的声音
。没有身份，没有钱，没有生活，没有亲人， 我在心底呐喊：‘老天爷，你怎放我来
的，就怎么收我回去吧。’可是，第二天，洗把脸出门，打工，做作业，就好像什么都
没有发生过。
我知道，奶奶在天上看着我，慈祥又安静。学期结束后，我神奇般的在硅谷找到了工作
。我将我的所有破烂家当留给我的同屋，拎着换洗衣服，逃一般的来到了硅谷。天知道
，我逃得有多狼狈。生命于我又开始了另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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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wanner 於 Feb 15 23:29:35 2014 修改本文·[FROM: 107.]
※ 来源:·WWW 未名空间站 海外: mitbbs.com 中国: mitbbs.cn·[FROM: 64.]
Monday, June 30, 2014
我的灵魂在黑夜里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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